家里其实还是干净的，王阿姨收拾的很好。李秀萍就是找一个借口留在家里而已，她怕柳清怡太累，看着她受伤的后脑勺，那一撮为了缝针而剪掉的头发。李秀萍觉得很后怕。如果那一天孙子小宇也出事了，她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。
两人在阳台上收拾着多肉。被王桂芝浇水浇多了，很多多肉开始疯长。柳清怡把徒长的熊掌剪了下来，直接又插进了土里。
“这样直接插也能活？”李秀萍很奇怪。她不喜欢种多肉，她喜欢种大盆大盆的绿植，所以他们买的房子在一楼，有一个大大的院子。他们种了一颗缅桂树，还有一颗枇杷树。其他的地方拿来种菜。“老家的瓦房上，有一种叫佛指甲的，怕就是你们叫的多肉了，可以串的一屋顶都是。也没人给它浇水，自己就能活。”
“可以活的，多肉的命很贱。”柳清怡淡淡的说，她有点感触。觉得自己的命有点像多肉一样。无论什么时候受的伤，都要顽强的活下来。
“应该说多肉的命很顽强，是不是有点像蚯蚓？把蚯蚓一切两半，它就能够又长出头，长出尾巴。成两条蚯蚓。”
“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，多肉剪下来重新种就可以长成一盆。”柳清怡的脑海里却想起了前夫车祸的那一天。她的生命就像那只蚯蚓，就在那一天被切成了两段。一段随着前夫的去世，永远的消失了。剩下的那一段苟延残喘至今。
柳清怡喜欢种多肉，就是觉得它省心，生命力又很顽强。和前夫在一起的时候，她在阳台上种了一颗大大的栀子花花，长得又高又壮，每年都开很多白色的花。开花的时候香气可以弥漫整个屋子。前夫也很喜欢植物。经常帮她一起饲弄花草，两个人在傍晚的微光里一起施肥，一起捡拾那些枯掉的黄叶，记忆中美的像一副画。
可是二婚的生活，却是实实际际的柴米油盐。那些浪漫的情节，那些仪式感。都已经被埋没在了柳清怡的账本里。杨宇辰绝对不会为柳清怡多花一分钱。三八妇女节的康乃馨是小区门口发给业主的，情人节的玫瑰花是同事求爱失败丢在垃圾堆里。端午节的粽子。中秋节的月饼。一定都是别人送的，或者是公司发的。
杨宇辰记得小宇的生日。会在那天买一个小小的蛋糕给他。美其名曰自己不吃，柳清怡也从来不吃奶油，一个小的就够了。柳清怡的生日他从来都是忽略过的。因为他也从来不给自己过生日。柳清怡连抱怨的借口都没有。“我们家只给小孩过生日，大人过什么生日”？
柳清怡放弃了枝子花，开始种多肉。她有时候也不明白这样的转变好不好，为了迁就儿子，她放弃了自己的爱好，也放弃了自己的喜怒哀乐。
“小宇在这样的环境生活不太好啊。”李秀萍看着拿一颗柱叶虎尾兰。“这个也是多肉？”前后完全没有关联的两句话。让柳清怡懵了一下。
“这个准确说不是多肉，它叫柱叶虎尾兰。”
“兰花？”
“不是兰花。”
“它怎么长得像大葱？”
柳清怡哈哈大笑。“我也知道小宇在这样的环境生活不好。我问过他，说我们出去租个房子。但是他不同意。他要等着爸爸回来。”
“那个杨宇辰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？”
“他对小宇还算好。愿意花时间陪他玩。”
“就只愿意花点时间，一分钱不花。”
“可能在他看来时间是免费的吧。”
“就是太辛苦你了，钱要是不够和我说。”
“妈，钱哪里会不够？小宇爸爸的钱当初也全部留给我的。”
小宇的亲生爸爸是一个禁忌，谁也不愿意提起。李秀萍看着柳清怡忙碌的把多肉一盆一盆侵在水里，吸满水又拿出来。他们的老房子在北市区，前夫的工作在那边，前夫去世后，那套房子空了很久。
李秀萍再次进去收拾了要拿出来出租的时候，看到了那颗干死的栀子花。如果那颗枝子花活着该多好啊！
两个女人正在聊天的时候，柳清怡的电话响了，杨宇辰打过来的。柳清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，好好的心情就这样被破坏掉了。
“有什么事？”
“爸明天上来。”杨宇辰就是一种通知的口吻。
柳清怡一听头就大了。一个婆婆她已经搞不定，再来一个公公这日子可怎么过？她似乎又闻到那天臭火腿的味道，开始反胃想吐。
“你爸上来，他上来做什么？”
“柳清怡，算起来你也叫他爸爸。”
“他上来做什么？”柳清怡不想在这些地方和杨宇辰纠缠，他的特点就是有用的时候，就直接称呼爸妈，要分开立场的时候就是你爸你妈。
“你不是天天和我妈吵架吗？我让爸爸上来管着她点。”
“杨宇辰，你搞清楚，你觉得我会天天和你妈吵架？”
“知道了，知道了，是我妈脾气坏。是我妈惹到你了。”杨宇辰的口气非常不善。
“你爸你妈上来昆明和儿媳妇一起住。但是儿子却不在昆明，去瑞丽陪他的前妻。你觉不觉得这个事情很荒谬？”
“我说了是小阳阳病了。我本来是要下来直接带他们上昆明治病的。”
“你前妻没有其他的亲人，非要你这个前夫去照顾。”柳清怡终于问出了困扰她很久的这个问题。
“她离婚了，她前夫在缅甸。她也没有其他亲人在瑞丽，所以打电话给了我。”
柳清怡突然觉得自己好掉价，这个话题她一点都不想再去深入了解。她觉得自己刚才说那些话都很多余，就像一个急于去抓奸的人，这个不是自己应该有的样子。
“我们会搬出去。这个家让给他们。”柳清怡直接挂了电话。
小宇羽毛球回来了，又拉着爷爷去下象棋。柳清怡接了一个保山客户的电话。客户今年因为疫情的影响，生意不好。又赶上房东月供停供，银行要收房子。她干脆把店关了，打算清货。但是公司有规定，拿货过了三个月就不能退了，客户想请柳清怡帮帮忙。
柳清怡心里明白，这个不好做，一般三个月还卖不掉的化妆品一般也不会好卖了。但是她还是答应帮忙。拿到货品清单，她给几个销量好的客户发了过去，看她们有没有需要的。
丽江的客户回复的很快，但是她不愿意出全价，打个两折，她可以要大部分。空气蜜粉和香水她不要。柳清怡不知道怎么回复她，进价的两折，便宜的货品才几块钱了。
柳清怡心里觉得悲凉，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业还能做多久，听说成都那边已经开了一大半的人了，曾经成都是西南分公司销量最大的。现在也是裁人最多的。
其他几个客户也陆续回复了，应该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吧。但是他们一般要的都是几款爆款，如果分了那些货，剩下的货品，不知道丽江的客户还要不要？
这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啊。柳清怡一阵懊恼。
两折？丽江的客户也是敢开价。她是笃定保山客户的货退不了，才这样的吧。柳清怡看着电脑屏幕，总价6万多的货，能退公司的不到三千。两折转给丽江客户，或者原价转给其他几个客户，保山客户能收回的钱差不多。柳清怡用两个表格做了一份详细的分析书，发了过去，让保山客户自己去选择吧。
人性啊，一言难尽，保山客户也帮丽江客户串过货的。现在却踩落水狗一样狠心。如果自己和杨宇辰提离婚，杨宇辰会做什么呢？估计也是翻脸不认人吧。会不会像他妈妈那样，一边在地上翻滚，一边用山歌骂人呢？这个画面太美丽，不敢想象。
柳清怡心情好了很多，一想到将来会和杨宇辰离婚，这是一件高兴的事情。
晚上吃饭的时候，王阿姨端上来了一道火腿鸡。
“这是刘总让跑腿送过来的。你刚才忙没听到。”
王桂芝依然不在家。一家人开心的吃着饭。小宇对于终于能够吃到火腿很是高兴。
看小宇心情好，柳清怡问儿子：“小宇，我们搬出去住好不好？”
“不要。”小宇看了一眼碗里的火腿，头都没抬，但是还是犹豫了一下。
柳清怡有点奇怪，今天第一次提这个话题，为什么小宇却回答的那么肯定？难道他提前知道。三个大人互相对视一眼。
“我们搬回老房子去，在那里你可以养小兔子。”柳清怡继续诱惑着儿子。
“不要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我要等爸爸回来。”这个是一个明知故问的答案。
“他现在回不来，就算回来还要昆明隔离，如果他在家隔离肯定会影响你的。你就上不了学了。”
这点小宇没想过。
“公公要上来了。”他岔开了话题。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爸爸今天给我打了电话，说让他上来管着婆婆。”
果然让杨宇辰捷足先登了，柳清怡心里那个气啊，还不能冲着儿子发火。小宇不愿意搬家，柳清怡不能强行搬，她心里很失望。下午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。
小宇还狗腿的夹了好多火腿给柳清怡，知道自己惹妈妈不高兴了。柳清怡觉得难过又搞笑。
晚饭后，柳清怡叫了滴滴来送老人回去。下楼的时候，李秀萍安慰着柳清怡。她也没想到孙子不愿意搬回老房子。老房子的家居都留着的。租了一段时间，因为疫情，原来的租户回了西安。现在房子刚好空着。
明天就是周一，小宇早早的睡了。王妈出去见见她女儿，可能晚上回来的晚一些。
柳清怡躺在床上，翻开记账本，把今天的花销一笔一笔的记录下来。后来又给杨宇辰发了一个消息。
“你妈这么晚了没回家，你打个电话问问。”
“我妈一天都在家。”
原来王桂芝一天都在家，怕是故意留下来听墙角的吧。这样的行为让柳清怡恶心。
半夜两点的时候，柳清怡却被电话吵醒了。电话里王阿姨非常抱歉的声音传来，她被反锁在了家门外。
柳清怡没有反锁门啊，那就是王桂芝反锁的了。柳清怡那个气啊。王桂芝在家躲了一天。王阿姨说她会晚点回来就在客厅。王桂芝肯定听到的了。还故意反锁门？
柳清怡直接上去敲王桂芝的卧室门，里面一样没有声音，在装死。王阿姨一直拉着柳清怡。
“怪我怪我。你快去睡吧，把她吵起来闹一场，小宇也要被吵醒的，他明天还要上课。”
想到小宇，柳清怡只能作罢，但是这口气，她决定不忍了。